2011年6月，由麥可思研究院撰寫、中國社科院社科文獻出版社出版的《2011年中國大學生就業報告》發布。報告顯示，2010屆本科各專業門類中，美術學、音樂學為2010屆本科畢業半年后失業率最高專業。其中動畫專業被列入失業量較大、就業率較低且薪資較低的高失業風險型專業的10個紅牌專業之一。
然而，就業，對于充滿藝術夢想的學子來說又算得了什么呢？通過參加專業培訓，提高自己的專業水平，最終走入高等學府深造，這已成為很多追逐藝術的年輕人的捷徑。
“報考人數多，淘汰率高，錄取率低”被越來越多的人所關注。“藝考熱”催生培訓機構遍地開花，高額的培訓費用，是否能讓這些心懷夢想的年輕人真正走上藝術道路，這到底是一個怎樣的暴利行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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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考培訓 高額收費人滿為患
10月19日9時，北京市朝陽區望京北路野武畫室。幾個20歲左右的高中生邊吃早餐，邊忙碌地準備著上課要用的畫具和材料。
畫室并不大，由一個居民小區的底商鋪子改造而成。畫室墻上貼滿了各式各樣的漫畫、學生習作、生活告示等等，倚墻擺放的桌子上散落著諸多畫具，教室的角落依次擺放著石膏像、景物寫生用的水果模型等物品。
當天上課的內容依然是素描和速寫。“一般情況下，他們上午畫3個小時素描，下午做基本的速寫練習作業。考試就考這些東西，雖然很枯燥但都是最基礎的，只有多練習。”畫室老師小舜這樣告訴記者。
碩大斑駁的畫板，五顏六色的材料，各式各樣的畫具，高昂的學費，行走各地的寫生……這些元素，讓本是普通學生的他們略顯不同，他們是即將參加高考專業課考試的美術特長生。
野武畫室主要為報考北京電影學院和中國傳媒大學動畫、攝影、廣告等專業的學生開設考試培訓。50多個學生來自全國各地，近的來自內蒙古、河北，遠的來自廣西以及江浙地區。每年來該畫室學畫的孩子大概在100人左右。
10月22日上午10時，北京市朝陽區花家地中央美術學院門口。幾位中年人不斷地向過往的路人派發招生簡章。“找畫室嗎？學畫畫嗎？就在美院附近，可以開車帶您去看。我們辦畫室有十幾年了，每年都有很多人考到中央美院和清華。”他們身后，顏色各異的汽車一字排開，車身噴著“帶您成就藝術夢想”“偉大藝術家的搖籃”等吸引人的標語。
這些招生簡章印刷精美，內容多以學生獲獎作品、專業名師任教、培訓成績突出為賣點。簡章的最后，附有培訓班的網址和收費標準，視學習內容，3000元-6000元不等，學期長度為4-8個月，單學費一項內容，如果完全學完一個培訓期，至少要花費2.3萬元。
記者跟隨一家辦學十幾年的畫室老板走訪了幾家培訓機構。據了解，僅是北京市朝陽區花家地附近的高考培訓機構就有近百家，分布在附近的各個居民小區。他們一般有自己的專業教室，視學生學習的內容不同進行分班教學。據老板介紹，在北京，像類似的為高考美術特長生辦的培訓機構，大概有近千家，規模從十幾人到上千人不等。
記者在一個素描教室里看到，約50平方米的房間，擠著60多個學生，加上擺放的畫具，學生之間自由活動的空隙十分有限。
這些培訓機構多在小區內租賃單元房作為學生宿舍，一個不到15平方米的臥室，擺放了5張上下鋪的鐵床，宿舍里的生活用品大多亂七八糟地隨意擱置著。據該畫室的生活老師介紹，過了暑假招生期，這里的床鋪基本住滿了報名的學生，住宿費每人800元左右，現在也就剩下為數不多的幾個床位。也有一些家庭條件好的學生，選擇自己在外面單獨租房子，花費要比住在培訓機構里貴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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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院學生
做老師，不僅因為錢
在很多培訓機構的招生簡章上，都標有“由來自中央美院的老師親自任教”。這些“老師”很多是美院在讀的學生。設計學院大四學生小董就接到過不少畫室招聘老師的電話。“我的很多同學都在考前培訓班做老師，這個來錢很快，相對來說比較輕松。但我感覺我不適合帶學生，這也不是我的理想所在。”
小舜是野武畫室第4期的學生，2007年至2008年曾在此參加專業培訓。在成功考入中央美術學院后，小舜也經常過來給畫室的老板幫忙，“老板人很隨和，待遇也不錯，我是從這里走出來的學生，待遇方面，他不會坑我。”
小舜，中央美術學院造型學院繪畫專業2008級學生。大學的前兩年，除去按部就班地上課，他并不清楚自己要做什么，對于未來也沒有過多的想法。臨近大四，小舜不得不對未來進行規劃，是像師兄師姐一樣去畫室做老師，還是給畫廊打工，亦或是繼續深造，一切都是未知數。“我也不知道我以后要做什么行業。我想滿足自己更多的需求，不管是物質上的，還是精神上的。”小舜決定出國讀研，看看外面的世界，了解自己專業方面的現狀和差距。“我已經這么大了，不想再向父母要錢了，況且出國花費也不是一筆小數目。”
小舜出生于一個普通的家庭，父親在外自己創業，母親是一名工人。讀大學前的學習專業的費用已經不計其數，進入大學后，開銷更是日益增加。僅學費每年就要1.6萬元，加上日常生活開支，每年的花費在5萬元左右。
據了解，在中央美術學院，每個學生畢業時都要做一份畢業創作來展現自己大學期間的學習成果，在2011屆學生的畢業設計展上，花費上萬元甚至更多的作品比比皆是。“學藝術專業，畫材倒不是很大的問題，每年2000多元的樣子。但如果想在專業上有所發展，購買一些教材、資料，因為編者不同，價格也不同。貴的便宜的都有，就看你怎么選擇了。”
能否繼續延續自己的藝術夢想，來自經濟的壓力困擾著很多和小舜一樣的學生。
畫室的授課內容是最基礎的素描速寫和色彩課程。“一般情況下，上午畫3個小時素描，下午是速寫作業，這些東西都是最基礎的，但也是很枯燥的。”上午的課程基本是人物素描，在學生畫畫的三個小時內，小舜不時走到他們身邊，對畫板上的內容進行指導，“臉部的陰影，肩膀的寬度，這些都是要注意的，人物不能太死板。”
下午的課程以速寫為主，學生20分鐘完成一幅作業，小舜要對這些作業進行逐一點評，并告訴每個學生要多畫多練。小舜手拿20多幅習作坐在教室中間，學生們圍坐一團，外圍的學生還得站在椅子上，才能看到他對習作的指點。
這些學生現在的狀態就是小舜四年前的樣子，通過一段時間的教學，作為老師，本著對他們負責的態度，小舜表達了自己的擔憂。
他了解每個學生的專業水平，認為并不是所有的學生都適合學藝術專業。
雖是朝九晚五，但小舜的生活并不緊張，在畫室的工作還是很隨意的。畫室老板沒有規定升學率和固定的任務，憑借對彼此的信任來做事，這讓小舜覺得很輕松。小舜比這些學畫的孩子大不了幾歲，他們也不叫他老師。“更多時候，他們就直呼其名或者叫我外號”。
中午吃完飯后，畫室有短暫的休息時間。走出陰暗的畫室，接待大廳里寬敞明亮，小舜和學生們窩在沙發里，玩起了PSP，談論著“魔獸世界”等網絡游戲，沒有師生的約束，更多地像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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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話培訓老師
藝考培訓是暴利畸形產業
記者：是什么原因讓你選擇休學到畫室做老師？
小舜：一方面是經濟原因，之前學畫的費用都由家里承擔，但想到自己的開銷越來越大，對家庭來說，確實是一筆很大的負擔。經過這么多年的專業學習，我也能靠自己負擔一些費用，自然不想再向家里要錢。另一個原因是畫室的環境相對自由，我能有時間和空間考慮下未來的規劃。
記者：現在每個月的收入有多少？
小舜：我們畫室給老師的培訓費是每個課時60元，每天上課時間是上午9時到下午4時30分，每周上六天。遇到要考試的時候，時間會加長，每個月下來萬元左右吧。當然還有比我們收入更高的畫室，不過這已經比很多剛畢業的大學生要多出很多了。
記者：這里的學生的培訓費用大概在什么范圍內？
小舜：培訓機構不同，收費也不同。像我們這個畫室，培訓期到次年三月份專業考試之前，一次交齊的就是3500元/月，有中途過來的，按月交是4000元/月。如果像大型畫室里的一對一培訓和協議培訓，費用會更高。
記者：你認為這些學生為了參加考試花如此高昂的培訓費，是否值得？
小舜：首先我并不認為所有的學生都適合學藝術專業。很多時候是看天賦的。比如我教的學生，有一點就透的，但也有不少學生，即使你手把手地教，教很多遍，他也不能領會你的意思。
記者：對于自己的生活而言，你是否滿足自己現在的收入呢？
小舜：雖然收入很可觀，但我不會長久待在畫室。這里的環境過于閉塞，每天接觸的東西大都是很基礎的東西，內容非常單一。對我自己的能力也沒有什么提高。想提高的話，還得出去看看。
記者：想沒想過以后做什么工作？
小舜：對于未來要做什么，我不想想太多。在我們學校，畢業后，難得有人還執著地搞藝術，轉行的特別多。能繼續畫畫就繼續畫，畫不下去，轉行也不是太大的問題。
記者：也就是這些學生即使考上了美院，學了藝術專業，也不能保證自己的就業？
小舜：這是一個死循環，高考前花費高昂的費用參加培訓，考入美院后，因為學費貴和專業需求，需要支出更多的費用。因為經濟原因，在校生或者畢業生又繼續從事高考培訓工作，能有多少真正追求藝術又堅持到底的學生？
記者：藝考熱催生的這個產業，最終受益者是誰？
小舜：談不上誰受益，這是一個畸形發展的暴利行業。
(應受訪者要求，文中使用化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