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術高考的火爆帶動了相關培訓業的快速增長,全國每年有數十萬人參加美術高考,期望考上理想大學,有數千家畫室參與美術高考培訓,數萬名美術教師活躍在培訓一線。藝術家+教書育人+創業人的身份似乎很光鮮,但行內人士卻沒幾個輕松的,中小規模的畫室愁招生,愁利潤;規模較大的愁的更多,一不小心,就會遇到生存危機,對畫室行業來說,似乎永遠生活在危機的邊緣。
無論作為畫室老板還是老師,都是蠻拼的,同高中美術老師相比,畫室必須要把成績做好,必須要把招生做好,必須要把學生口碑維護好,否則就生存困難,這樣的狀態必須要拼命;而作為高中美術老師,壓力顯然沒有畫室老板和老師那么大。有一個畫室負責人,臨近聯考,老婆要生小孩,他幾乎沒時間去醫院陪伴,此時又得了重感冒,依舊堅持在教學一線,最后終于撐不住了,在聯考前幾天被120送到了醫院;也有許多畫室負責人,去各地找渠道,忙招生,陪笑臉,甚至有人無暇休息奔波在不同的學校之間,疲勞駕駛以至于發生交通事故。
有一個朋友的畫室,規模很小很小,成績很好很好,可畫室的經營狀態,我只能用茍延殘喘來形容,請原諒我使用茍延殘喘這個詞,其實他是很有尊嚴很體面的藝術家;身邊許多辦畫室的人,當年辦學時那么的努力那么的拼命,但因為渠道拓展困難,不擅長宣傳,要么去考研了,要么走其它藝術道路了;現在,仍有更多的畫室在路上,努力向上走,掙扎著。幾乎每一個做畫室的人,都有過連續n多天通宵教學的經歷,都有過來回奔波無暇顧及家庭和親人的記憶,都有過無奈面對各種拒絕和屈辱的事情。
美術高考培訓行業還有許多難以解決的問題,眾所周知的兩大頑疾是:招生成本過高和虛假宣傳漫天飛,除此之外,還有許多問題困擾著美術高考培訓行業,經過調研和整理,主要有外部和內部兩大類。
外部:
一、國家政策,美術高考培訓是在法律法規夾縫中生存的行業,嚴格來說,屬于擦邊球。雖然它對美術生的幫助是真正的而且是巨大的,毫不客氣的說,相比高中美術老師的教育,許多畫室對美術教育的研究和實施已經到了非常不錯的高度。存在既是合理的,國家政策下一步的導向,對這個行業會產生非常深遠重大的影響。從目前國家宏觀層面和鼓勵私營經濟 、私營教育的趨勢看,政策層面在將來應該會對美術生培訓市場有積極地引導作用。
二、財稅困境,培訓行業毛利潤偏低,影響了繳納稅賦,使得畫室不能體面的公開的站立在經濟環境下,更多的話題是該行業支持了某鎮的經濟發展,壯大了某校畢業生的就業和收入。其實,這么大的市場容量,應該可以產生較大的經濟體,現有的一些畫室或相關企業,就已經可以可以進入資本市場創業板、新三板進行資本運作的。我們也期待將來會有一些藝考相關企業進入資本市場,藝考行業是有這個土壤和實力的。
三、招生成本過高,這已經成了藝考培訓行業無法解決的頑癥了,任何有良知的人,都會鞭撻這種現象,它是畫室行業無序的根本原因之一,激發了無數利益相關者人性深處的惡,導致行業劣幣驅逐良幣現象越演越烈,使負責任、有能力、出成績但不會很好駕馭潛規則的畫室艱難生存,使一些會宣傳會搞關系會做表面文章的畫室無憂無慮的生活,優秀的畫室負責人無暇全力管理教學,必須騰出相當多精力進行招生,使得以強勢管理為主要職責的畫室在與家長、學生的博弈中,完全處于弱勢,由管理方成為服務方,更有以娛樂和所謂洗腦進行管理,它使這個行業變得畸形。可以說,如果沒有這種怪異畸形的模式,而以一種更公平、公開透明的方式存在,藝考培訓行業水平,甚至中國的藝術水準都會有更好的提高。據了解,目前畫室渠道招生成本已經跨越50% 。
四、虛假宣傳和歧義宣傳。藝考培訓不同于正規中學教育,多少學生,多少分數,很難拿到公開數據。畫室培訓不受相關教育體系管制,而且學生分布天南地北,家長之間聯絡也并不是很緊密。同時,國人往往出于一種心態,考的好的,自然會得到家長和老師的大力宣傳,考的不好的,家長、學生都不好意思跟周圍人提起,畫室本身更不會提起。這種局面導致家長、學生和畫室之間信息嚴重不對稱,從而給一些不良畫室提供了安全的造假空間,而整個行業又無統一規則和獎懲措施,所以,成績造假對畫室來說,有百利而無一害。造假有很多類型,第一種最惡劣最嚴重,明目張膽把別的畫室學生成績拿來當自己的。第二種對過線率、過線分數、平均分造假,這種造假行為,因為外人無法查看真正人數和成績,很難發現揭穿。第三種,拿局部成績當全部成績,拿短期成績當永久成績,混淆家長和學生的分辨。第四種,屬于歧義宣傳,我也歸入造假一類,即避而不談客觀成績,給自己包裝成各種高大上,漂亮的場地、各種噱頭、各種溫情行為,當然,我們不是反對這些行為,但僅僅宣傳這些行為,再用暗示性的語句,會讓人聯想到這樣的畫室成績也會很好。
說到場地,最近幾年各大畫室都在進行場地擴建和裝修,力爭更漂亮更吸引人。學藝術的,本身對美的追求就很強烈,有時候,學生、家長猛一見到這么高大上的裝修,馬上就被征服了。這其實,是一種嚴重的誤判。不可否認,良好的硬件對學生安心學習有一定幫助,但它不是根本原因。只要滿足基本需求即可,再高大上,也對幫助學習意義不大了,很多家長、學生把場地漂亮與否作為取舍的重要依據是不嚴謹的。對一個畫室來說,場地的裝修,需要最多的是錢,有錢即可完成,而成績的普遍提高,需要最多的是耐心、管理、責任心等一系列重要條件,相比之下,完成漂亮的場地遠比完成漂亮的成績來的容易。
在成績方面,藝術生文化課機構的造假也相當過分,曾經有幾家文化課機構的宣傳成績,讓行內人看了馬上無語,但就這種過分夸張的造假成績,居然也能吸引家長和學生。
我曾經對藝考生群體做過選擇畫室的因素調查問卷,結果很清晰的顯示,藝考生一般無法理性甄選從各種渠道得到的各種信息。這時候,如果一個畫室成績造假,努力宣傳,包裝的高大上,再加上一些表面工作,會收到比較好的效果,連行內人都無法探究明白,更何況不太了解行情的家長和學生了。
最近也有一些負責任有自信的畫室進行打假活動,這是好事,但沒有統一的規則,容易導致一些誤解和沖突。同時,這些打假活動總是被有些人別有用心的引到一些成績還算不錯的大型畫室身上。敢打假的,本身一定有較強的實力和誠信,但如果沒有正確的打假方向,這時候的打假,就變了味道,搞來搞去,被搞的總是一些負責任成績好的大畫室,真正作假嚴重的,反倒不受干擾。打假是為了凈化環境,而不是干掉好的。這樣下去,劣幣驅逐良幣現象就愈加明顯。
也有行內人說過,這幾年,美術培訓環境發生了很大變化,畫室條件越來越好,宣傳越來越重視,形象包裝越來越高大上,但教學水平同幾年前相比,沒見到什么大的突破性進步,有些方面反倒不如從前。
除了上面提到的外部因素,畫室內部也有一些因素,制約著畫室和美術培訓的發展,調研過程中,發現如下幾個因素對畫室的發展制約較大。
一、教師的福利、夢想、職業規劃、收入。如果作為一個職業,畫室老師的生存狀態堪憂。畫室教師基本都是各大美院畢業的優秀青年藝術家,藝術思維最顯著的特點就是天馬行空無拘無束,不受世俗羈絆,一不小心就“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他們的夢想,有希望成為藝術家專職畫畫的,有希望成為優秀攝影師的,有希望成為導演的,有希望成為漫畫家的,有希望成為某一個傳統藝術繼承人發揚光大的,有希望成為自由撰稿人的,有希望搞收藏的,有希望按照自己喜歡的方式生活的,但是,我還沒見到有希望自己最終的夢想是成為優秀美術教師的,可能這太沒逼格了吧。這種理想和現實的差距,也會影響教師隊伍的專業性和穩定性。
美術培訓更多的是青春飯,畫室本身也是游離在正規經濟體系邊緣的,教師的夢想也需要得到理解和尊重,在畫室工作期間,沒幾個人、沒幾個畫室能拿出清晰的教師職業規劃,所以,教師的工作更多的是激情和幾年的責任,歸宿不在這里,這很難傳承穩定高效的教學理念和團隊。
與此同時,畫室利潤有限,老師更多是以一種打工者的心態工作,畫室也很難給予股份、期權、分紅,即使規模很大的畫室,也很難給大多數老師一個負責任的人生規劃和交代。因此,在這些優秀教師收到同行更高的薪酬承諾或者股份承諾時,做出離開的決定也就順理成章了。而對一個希望做大的畫室來說,優秀員工團隊的穩定,是發展壯大的重要保證之一。這兩年,發生過幾次大型優秀畫室骨干教師離職,或者自己開新畫室,或者加入其它畫室以股東或更高職務進行管理教學。很難評定他們在新的環境中能否取得原來的成就或者超越之,但一個穩定團隊骨干的離職,會對這個團隊產生一定不利影響,而新人在新環境需要花更多的精力和時間去磨合適應,甚至要處理一些自己原來根本不擅長的事情,想做出更好的成績,難度和阻力更大。
這個因素,是無奈,也是人的自由。
二、因為招生渠道的特殊性,畫室在管理時很難建立強勢管理體系,更多的時候,要圍繞著家長、學生的意見轉,當然,以客戶為中心是好事,不過處處以客戶為中心,尤其是在教育這種特殊行業,處處以客戶為中心就杯具了。這種情況導致兩種分化,其一,以洗腦、歡樂、激情、“開心學習”為導向,把老師打造成偶像,把環境做成高大上,把老板逼格做的高一些,以粉絲經濟為主導模式,因為學生比較多,每年總會出來那么幾個成績不錯的學生,以這幾個做亮點,再加上鋪天蓋地的強勢宣傳,模棱兩可回避關鍵點的成績匯報,家長感恩戴德的感謝信和錦旗。當然,這樣的畫室并不一定成績不好,但你說成績能好到哪里去,我也不敢肯定。其二,依舊強硬管理,成績可能會好一些,但粉絲經濟就不好用了,在市場上造勢會很困難。這也算是市場的選擇,市場并沒有選擇那些成績最好的畫室來發揚光大,而是選擇了讓學生和家長感覺舒服的畫室,或者說客戶滿意度較高的畫室。但家長和學生只有在高考成績出來后才幡然悔悟,除了成績,其它所有的滿意度都是浮云,此時知道,又有何用?在畫室和家長、學生、學生高中老師的博弈中,畫室完全處于劣勢。在與學生和家長的博弈中,居于真正精神上強勢地位的畫室不多,我深入了解的大畫室也就一個,小畫室也就一個,就是之前提到“茍延殘喘”的,過的都挺累的。
三、畫室合伙人的關系處理。很多畫室初創時,都是幾位朋友一起合伙創業的,無論做成沒做成,問題都有一大堆,權利、利益、人事斗爭、財務,等等,常見情況是發展的情況與原來規劃的不同,每位合伙人的貢獻也同原來的股份不適配,這時候能心平氣和以更長遠眼光解決沖突的,一般都能發展壯大。過不了這道坎的,要么內斗不止,畫室日落西山;要么另起爐灶,造成雙方元氣大傷;有的財務管理出了問題,便互相攻擊,耗費的太多的時間和精力,最后一場空。原因,一個是契約精神的缺失,另一個,則是變革管理的缺乏,在形勢發生變化時,管理結構和股份結構并沒有做出有效的調整。
如果有行內的朋友經歷過此種痛苦,希望能夠與我交流,讓我聆聽你的心聲,如能得出一些總結,對行業對創業者會有諸多裨益。
四、管理體系和框架,目前只有少數畫室的管理進入正規化,更多的還是處于散養或者家長式管理中,管理的制度化、正規化、標準化也是畫室能夠做大的重要原因之一。
以上便是內部和外部問題分析,希望各位同行多提提建議意見。
按比較流行的阿里巴巴行業終局戰略分析法對美術高考培訓行業的終局做一下推測如下(也希望各位將自己對該行業終局的推測和理解與我交流):
1、國家政策大幅度放開,私立教育不再處于夾縫中,學生出來學習更加自由和容易。(本文作者已從多渠道獲得信息,在不遠的將來,國家針對培訓教育的政策將會有巨大的利好政策)
2、高中美術老師對學生的信息壟斷被破解,畫室不需要付出高額的渠道成本。
3、每個畫室成績都比較透明,參加各省聯考各校校考的學生成績分布可以進行權威查詢和統計分析,畫室造假沒有容身之地,虛假宣傳成為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甚至有專門機構對畫室成績進行權威的統計和評級。
4、誕生覆蓋全國的大型畫室,其成績、規模和戰略模式非常優秀,對行業有積極作用。
5、中國藝術市場會得到一個蓬勃發展的機會,其對世界藝術的貢獻將引起世人矚目。
越來越多的人意識到,中國的經濟在不遠的未來將會有一個騰飛,這次騰飛的深遠影響甚至不低于改革開放的影響。而經濟的騰飛往往伴隨著藝術市場和藝術教育的騰飛,藝考生培訓市場也會迎來較大的發展機會。
在文章的最后,對辛辛苦苦奮(zheng)斗(zha)在培訓一線的朋友提幾個建議:
1、這個市場很大,不要把眼光僅僅盯住一線培訓,這幾年開始火爆的幼兒美術培訓、成人美術培訓等其它服務,只要去開脫,一定有消費市場。經濟的發展,會讓無數藝術旁觀者加入到消費者的行列。
2、教育是個良心活,我們的客戶是在用他們的人生賭他們對我們的信任。雖然它已經商業化了,但永遠不要忘記這是教育。能做好一點,雖然累一些,雖然成本會高一些,那也要做的好一些;對于有些惡,如果我們無法反對,我們可以選擇不參與,不作惡。
3、不要惡意攻擊同行,即使攻擊成功,得利的也不會是你。圣經有曰:用刀殺人的,必被刀殺。在你攻擊別人時,也有不少人盯著你;而若你在堅持優秀品行,大家也都看著。教育行業同行攻擊導致行業蕭條最明顯的例子就是幾年前杭州幾大高復學校的事情。
4、那些阻礙我們的力量,那些困擾我們的勢力,最終都會消散,像一陣風一樣,留下的,只會是一直在堅持奮斗的我們。
辛辛苦苦奉獻在美術高考培訓市場的諸多朋友,他們充滿激情,充滿理想,對未來抱有強烈的樂觀的希望,他們堅強,他們真誠,他們敢奉獻!祝福他們吧!
(在創作此文期間,驚聞曾是我的學生也是朋友的大一藝術生朱小磊車禍遇難噩耗,悲痛萬分。朱小磊美術功底扎實,長期擔任百度色彩吧吧主,曾策劃彩頭接力活動,對藝考生培訓理念產生過積極影響,他的離去讓親人、師友悲痛。希望各位奮斗在這個行業的朋友,關注身體,注意安全,事業需要拼命,但還有家人需要我們呵護。悼念小磊!)
本調研報告作者:王克陽